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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四个春天四个春天》》

《《四个春天四个春天》》

归来吧归来吧,,别再四处漂泊别再四处漂泊

  

距离春节还剩两周,今年,“回家”难带起了一波反向春运的潮流,将父母接来儿女工作的城市过年,一线城市的机票预订量增长超过40%。反向操作的手法固然省力,可是离开了二老相依和自己打小成长的地方,合家欢的年味终不是那么原汁原味了。“这个世界变化太快,想留下些‘物证’,记录下父母的生活方式。”《四个春天》的导演陆庆屹如是说。这部纪录片正取材于他的故乡,一座生活缓慢的贵州小县城,上映三周,影片已经在豆瓣冲上了8.9的高分。透过朴实的影像语言,陆庆屹在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写活了“父母爱情”和“常回家看看”的初衷,送给观众的不仅是春节的赞歌,所有的人生境遇、欢笑离愁,都在里面。看完,你会想买一张票回家。
IT时报记者■李蕴坤
最长情的告白
  “物证”里的第一个春天始于2013年。晨光里,陆庆屹的故乡贵州省独山县在万顷翠绿的田野中亮相,一个长镜头将外景徐徐拉入陆家的院子中。迎春之际,家里处处都透着红色。七十高龄的父亲陆运坤坐在炉具前吹着火,铁桶下阴燃生烟,他忙活了半天,再小心地把铁桶顶部的蒙布掀开,顿时一大捆熏制得“红光满面”的香肠映入眼帘。回到屋里,父亲又对着桌上正红色的春联纸陷入了沉思,摘下熏香肠用的肥大手套,露出了骨节突出的手背。然而就是这双已失去血色的手,写出了苍劲有力的毛笔字,撑起了一家的门面。
  同样漂亮的红色,还出现在母亲李桂贤的布鞋上。鞋面上鲜艳的锦鲤佁然不动,另一厢院中水池里的真锦鲤却往来翕忽。母亲一边嘀咕着每年都吃不完,一边还不亦乐乎地拣选出满满一桌的食材,年夜饭的菜单里有烤腊肠、梅干扣肉、青岩豆腐、三穗麻鸡。餐桌上,红辣椒的香气几乎穿透银幕扑面而来。
  掌镜者陆庆屹是一位自由摄影师,15岁便开始在异乡漂泊,“半路出家”的导演作品延续了“活相册”的风格,没有留下“北漂”和“留守”这些标签式的印象。无拘无束的画面,浸润了夫妻俩50年来相濡以沫的结发情缘,撒给观众的“狗粮”不胜枚举,浪漫程度堪比一部老年版的《我的父亲母亲》。
  譬如庆贺两人50周年金婚的家宴上,一家人照旧围着那张四四方方的小餐桌,摒弃了当代人热衷的排场和仪式感,反而显得更加情浓。在一旁吃着“黄金狗粮”的儿女中,姐姐陆庆伟直撺掇父母喝交杯酒,笑说年轻时没喝过,现在来赶一把时尚。母亲佯怒地嗔怪道:“酒杯眼!眼睛里只有酒,看都不看我一眼!”她一撒娇,性格内敛的父亲也跟着害羞了。
  双亲的举手投足间无不透出他们淳朴的心性和对生活的热爱。倘若没有看到电影中二老如何虔诚地为儿女、亲友做着各种迎春的准备,观众平时也许很少会想起,普天之下,只有父母会这么愉快地做着“伺候”人的工作。
  影片中,二老登山采蕨菜、摘草药也是一道美丽的风景。下过雨的路面非常泥泞,父亲的球鞋很快就“报销”了,鞋帮脱落了一大半。老人憨憨地笑着,拿一根干草仔细地把脚捆住了,依旧不慌不忙地往前走。爬坡的时候,走在前面的母亲总不忘回过头来拉老伴一把。
  即使天公不作美,也掩藏不住夫妻俩的表演天赋,走着走着,母亲忽然就轻轻地跳起舞来,兴起的时候,她爱哼《青年友谊圆舞曲》,父亲则对着山谷高唱苏联卫国时期的军歌,“我亲爱的手风琴你轻轻地唱,让我们来回忆少年的时光,春天驾着鹤群的翅膀,飞到了遥远的地方。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并不惋惜。嘿!我们深厚的战地友谊,就在那行军路上,温暖我们的心,道路引导我们奔向前方。”
一方天井望见的世界
  如果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细火慢炖熬出了红日般的年味,那么生命更迭的命题就为原本生机盎然的春天披上了苍茫的雪色。2015年,镜头里的第三个春天非常短暂,年夜饭也吃得罕有的沉默,因为去年的一场重病带走了唯一的姐姐,她的座位还在,那张媲美“80后”的笑脸却再也回不来。二老开始变得恋旧,父亲面对着电脑,只是没有习惯性地唱军歌、编辑音轨,反而一遍一遍地回味着往年举家团圆时的珍贵影像:1997年,春节全家团聚;2010年3月1日,庆伟回家,我们去拉垄沟玩。
  这些年份更久的家庭录像并不是出自小儿子陆庆屹的专业手笔,而是父亲老来伴的爱好之一。摄像与旁白的双担当显然令老人很兴奋,视频中父亲说的话比平时丰富得多,相机从大姐、二哥和小弟眼前滑过,不停地感慨这样五口人的团聚已经阔别了多少年,好像只有通过这种画外音的方式才能打开父亲表达情感的出口。
  对于母亲来说,她念叨老伴的频率更高了,愈发有种居安思危的心境。父亲不在身边时,她会喃喃自语,如果我不在了,他要怎么办呢,同辈的亲友里有好几人已是阴阳相隔。母亲采草药的阵仗越来越大,雨水未干的枝桠互相缠绕,铺满了房间的地面。
  陆庆屹的镜头语言也像细雨一样,润物细无声,院子里的一方天井就是牵系着家人心神的眼睛。欢乐时,我们透过它俯瞰老人在鱼池边操持家务的模样,抬起头,除夕的烟火在四四方方的夜空下轮番炸响;离别时,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直到伤口结痂,从小院的天空里才能仰望到云卷云舒的景象。
  2016年,最后一个春天,父亲和母亲用上了新“玩具”——微信。从“按住说话”的键上松开手后,听到自己前一秒录下的声音,老人就笑得前仰后合。母亲浇水灌溉的树木绽出了嫩黄色的新芽,父亲上网自学搭建的蜂房里住进了一群“坏脾气”的蜜蜂,偶尔溜出来扎上一次,就唬得老人“退避三舍”,害他被老伴调侃,对待蜜蜂像对初恋情人一样。
  有的人愿意把平凡和琐碎看作生命里的诗,被影片中真挚的情感刺激到几度泪目;有的人则严格地区别了摄影与电影,觉得《四个春天》充满了日常中的美丽瞬间,可每个镜头都具有独立的核心,静态的摄影和鲜明的构图无法令彼此之间形成影像应有的叙述性,机械的排列削弱了纪录片的艺术价值。可能导演确实没有太大的野心,电影本身的起源也就是他的豆瓣相册《回家》,对他来说,能够以视频的力量记录逐渐消逝的小城生活,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