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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熬者

“前面排队人那么多 凭什么轮到我晋升”

  

口述者:某互联网大厂游戏运维小布(化名)
  之前在鹅厂(腾讯)的最底层岗位工作过一段时间,感觉没有太多的发展前景,工资也比较低,我就跳槽来到现在的公司。现在这个岗位更能贴近用户,似乎能学到更多。
  这几天,网友对加班这件事讨论非常热烈。在我看来,一家公司的员工加不加班,跟公司无关,主要还是看业务。我现在的工作是游戏运营,要对玩家负责。玩家白天玩游戏,我就只能等到晚上再干活。
  我们的上班时间很固定,早上9:30至下午6:00。但实际的下班时间会更晚一些,能在晚上8点下班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每逢公司新游戏上线、新玩法上线或者出一个新赛季,我们都会熬夜进行维护。有时,游戏策划也会临时要求我们在凌晨3点的时候维护,只要指定了时间,你什么也不用干,就必须完成游戏策划给你的指令。
  游戏上线前一天,我们整夜都不睡觉。对公司来讲,游戏越早上线,就多一天的流水。为了早点上线,公司会将游戏开发到上线的时间压缩得很紧。所以通常在这些时间点,我都会加班到凌晨3点。这样的频率每个月有1-2次。
  实际上,对于一名游戏运维来讲,并不是下班就可以轻松了。运维需要7×24小时待命,如果游戏在运行中出现什么Bug,我们需要在15分钟内进行响应,所以每天工作的弦都会绷得比较紧。
  在公司当了2年打工人,我有一个很深的感触: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时,令人头疼的不是工作,而是跟人沟通。我现在手里负责运营的游戏项目有六七个,如果一个项目出一点小Bug,我一周的时间就没了。更令人头疼的是,除了项目,我还得做游戏项目之外的工作,比如我们有各种会议、讨论、集体学习。这些大多都是下班之后的事,就像上学一样。还有2小时的晚自习,集体看一些运维或者程序开发大会的演讲。
  会议就更多了,横向会、小组会、大部门会、公司会,会议之外呢还要写集体学习分享,每个月出一篇关于技术的文章。有时候,我们不得不为了满足别人的KPI浪费自己的时间。
  工作了2年多,我觉得自己除了年龄又大了两岁,其实没什么期待。领导年龄也就28、29岁左右,大一点的30岁出头,所以根本不要想晋升的事,前面排队的人那么多,凭什么轮到我晋升?
接受者
“如果没有物质的积累,很难在超一线城市谈生活”
口述者:腾讯销售文瑜(化名)
  顶级互联网公司面试官筛选应聘者的条件极度直白。清北复交和其他院校,每个TOP2学校的应届毕业生对互联网大厂也有非常明确排序,阿里、腾讯、华为第一梯队,快手、字节跳动第二梯队;剩下的公司,即便叫得出名字也不在考虑范围内。
  去年7月从北大研究生毕业的我,在诸多互联网岗位里挑中了腾讯某业务的销售,没有工资上限是最诱人的因素,这是在互联网行业“不吃香”的文科生薪资天花板。互联网大厂的面试过程就像惊险的闯关游戏,凡是大厂成功上岸的经验分享都能收获高点击量。五轮面试、1∶20的录取比例、每一道关都能刷下一批人,笔试时出现在我周围的面试者已经不见踪影。
  收到腾讯产品销售岗位的Offer后,等待我的是半年以上培训期。在我看来,除了顶级互联网公司,没有其他公司愿意投入巨大的成本充盈一张白纸。
  就像重新经历高考前的魔鬼洗礼,长达一学期的培训几乎褪去了我身上的书卷气,用职场人的逻辑思维去应付业务难题,最重要的是能够输出具有腾讯企业文化的专业销售。“每周脑中都萦绕着同一个问题:是不是来错岗位了?”这种从未有过的自我怀疑会在指标逼近的日期爆发。不过,互联网公司终究是以结果和数据为导向建立评价体系,付出和回报几乎能达成正比。能够顺利签订一笔大订单,让能力转化为岗位价值,就意味着能拿到更丰富的头部资源和一笔不菲的项目奖金。对于顺利入行的员工来说,这似乎是良性循环的开端。
  在互联网大厂里,生活和工作很难腾出中间地带,二者的分界线日益模糊。现在的我,把毕业后的3~5年视为职业生涯的黄金时代,甚至做好了牺牲掉全部娱乐活动的准备。部门里每一个销售人员都背着考核和业绩的压力,我们恨不得住进客户的办公室,24小时全方位掌握客户的核心需求。最夸张的一次,我一个月内没有完整的周末,连吃饭的时间都在同客户察言观色。能容纳上千名销售专员的写字楼,70%的工位多数情况下是空的,这是员工有无客户资源最好的说明。
  结束完高密度的项目加班后,往往需要一个情绪的排泄口,游泳池里四季恒温的水总能让我“活”过来。即便有大多数不在工位的时间,我依然无法给自己安排节奏合理的健身课程,什么时候感觉体能供给不足时,我会以14天为周期定额锻炼身体,逼迫自己回归状态,灵活的机能调整期是弹性工作的唯一好处。不过,老家的朋友总是会吐槽我忽胖忽瘦的体型。12月8日发布的《人才吸引力报告2020》显示,在工作幸福感与满意度排行榜上,互联网行业排名倒数第三。“没有物质的积累很难在超一线城市谈生活。”这是我对现在工作的想法。我不愿回到老家继续当一名“小镇青年”,但同样让我纠结的是,我不确定若干年后走到部门核心位置,自己是否甘心为生活停下来。用5年时间去争取大城市的入场券,这笔交易并不亏本,而且我有可能是整座城市里最接近入口的少数人。
  感受到整个互联网大厂的内卷化程度在日益加深,产品运营岗位已经是人均985,而游戏部门的多数岗位必须是国外名校毕业。电子科技大学研三学生彭科在腾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投递了5次实习简历全部碰壁,他仍然想趁着最后一年丰满简历跳进大厂的体制内。
“似乎整个北京没有比互联网大厂更合适的选择了”
口述者:某大厂商务文彬(化名)
  大厂工作经验超过1000天,我属于同期进入公司的校招生中,实习经验丰富的那一个。只要顺利度过了第一年,第二年的人员体系就会变得异常稳定。
  上班、通勤、睡觉,互联网人的一天被切割得非常单一,只有尽可能地压缩通勤时间才能让自己的时间多一些。经过计算我得出结论,15分钟的通勤时间是最优解,这能保证我每天7小时的睡眠。选择进入大厂前,我早就做好长期加班的准备。在我加入互联网行业的2018年,腾讯、阿里、后起之秀,996文化也是在这一年盛行起来,成为“墙外人”一边痛骂一边羡慕的象牙塔。
  我是全班唯一一个进入互联网公司的毕业生,身边的同学都称我是“全班人的希望”。即使工资高于北京平均水平,我也常常被生活的无力感包围:能不能在北京留下来?回老家还能从事什么工作?
  在互联网公司待久了,我竟然开始觉得实现996是最好的状态,尤其是在购物节前的半个月,每天的工作条都被拉满。当电商平台的促销行为越来越成为普遍现象,高密度的加班由刚入职时一年两次演变为一年5次,几乎每个季度都要经历一段时间疯狂的加班。
  从购物节的零点开始一直到确定当晚所有活动稳定进行,我才能换来一上午的休息时间。有一次我前一天晚上11点在外地和客户谈项目,坐晚班飞机赶回北京,第二天继续到岗上班,睡觉时间大多都悬在出差旅途上,甚至在飞机落地后需要随行同事摇醒。
  每当闪过离职的念头后,我会问一圈同样北漂的同龄人,他们的工资只有自己的一半,而且遇到大项目加班到深夜一两点也是家常便饭。我的工作状态其实是整个北京打工人的缩影罢了,“似乎整个北京没有比互联网大厂更合适的选择了。”在无数次萌发逃离念头后,我给了自己一个更长的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