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时报记者崔鹏志图东方IC
　　在知乎“请问德邦快递招聘的储备干部、营业员怎么样？”的问题下，一名自称德邦员工的匿名用户写道：“在德邦没哭过的人，人生不完整。”
　　2022年3月2日，据新言财经消息，京东已完成收购德邦快递。一份广为流传的截图显示，德邦快递董事长兼总经理崔维星在2月28日内部早餐会宣布收购事宜，崔维星将退出，京东将委派高层接手德邦。
　　这与京东拿下达达快送时的景象皆然不同，达达创始人蒯佳祺留在京东，二次创业；如果传言成真，那么德邦掌门人潇洒地全身而退。
　　“对我们没什么大影响。”华东地区一家德邦营业部网点负责人陈佳豪（化名）告诉《IT时报》记者，生意照做，高层变动的风波暂时不会波及一线。关于收购，他并不意外，因为公司内部传言已久。前年，陈佳豪便听说京东同德邦“磋商”，去年更是开过多次会议，上面传来的消息是“300个亿，没谈拢”。
　　陈佳豪并不关心这场收购风波，因为他已经动了离去的念头，最近正在准备简历。
　　2018年7月，挂牌A股市场仅6个月的德邦宣布，企业名由“德邦物流”更名为“德邦快递”，推出3-60kg的大件快递业务，承诺每年投入35亿元用于大件快递业务，向外界透露出作为快递领域后进者的决心。
　　2019年，陈佳豪看到德邦招收“物流储备经理”，投出简历后顺利进入这家物流领域的头部公司。3年间，大多数时间陈佳豪都身处德邦快递一线，经历了公司在物流快递市场的起起伏伏。
一块跳板
　　“德邦是一块跳板。”这是陈佳豪和同事们比较后得出的结论，不少同事在德邦熬过最初两年，然后跳槽去其他公司。
　　翻开招聘网站上的岗位描述，不难找到德邦为员工准备的福利关怀：“亲情1+1”：入职满一年后公司每月补贴100元，员工提供100元，打入父母账户；“集体婚礼”：高级经理及以上员工可在马尔代夫等地共同举办婚礼；“家庭无忧”：经理及以上员工可获得生小孩贺礼、营养费、幼儿园、小学、中学、高中、大学学费一系列补助。“没理由不跳。”陈佳豪说，同样的行业、同样的工作内容，德邦周末单双休，类似互联网公司的“大小周”，而且要求随时到岗。为了节约成本，公司为部分基层员工交着两三百块的异地公积金，“在德邦能拿到9k，到其他物流公司很可能就能拿1w2，跳槽后会有30%~50%的涨幅。”
　　晚上8点，陈佳豪仍在开会。这是一个几乎每晚都会开的会议，群里除去区域经理、大区总经理，还有负责主持会议的统计员。会议的目的并不在于统计数据，各营业部的数据早已通过技术手段上传系统，这个管理会议是为了对各营业部经理进行考核、分析和问责。
　　德邦像是一座井然有序的快递物流学院，离开这里往往意味着能跳得更高。这份保证一部分源于崔维星的“储备经理人”计划。
　　在快递业务上，和加盟模式的“三通一达”不同，德邦始终坚持与顺丰一样的直营模式。希望在管控、执行力、时效上做到更好。通过“储备经理人”计划，崔维星用自己的方式解决了直营难题，让真正接触物流业务的人晋升，从而管控好直营网点。
　　但这也带来更高的成本和更大的体量。德邦快递2021年半年报显示，自2015年开始，德邦通过校招累计招聘了13768名本科生、1865名硕士及博士研究生，德邦内部的德邦大学现有兼职讲师6226人，2021年上半年累计授课3万小时。
　　在Boss直聘网站上，“储备经理”“物流专员”等面向本科人才的职位下面都留着同样一段话：“公司99%的管理人员由内部产生，所有员工可以选择管理或专业两条路发展。”
“卷”在德邦
　　上升的路并不平坦。
　　陈佳豪透露，德邦内部大致有两种上升渠道。“总部”的员工不会接触快递、快运业务，而“一线”的员工则从网点营业员做起，向网点业务经理、区域经理晋升。
　　总部入职为“专员”，上升通道中包含中级、高级各三个等级，内部竞聘需要半年到一年时间，这是一条漫长的路。而在一线，升职快，但竞争更激烈，更“卷”。“我算是一线最低级的管理岗位，但距离总裁只有三个岗位级别差距。”陈佳豪说。
　　在一线，一开始是营业员、仓管员，再是网点业务经理、区域经理、大区经理，再到城市分公司总裁。进入德邦半年后，陈佳豪便以第一名的成绩拿到调任营业部业务经理的机会，但他并未接受。“有些网点并不好做，难出成绩。”陈佳豪说，有些网点很小，有些网点可能有坏账，这都会影响业务经理的业绩，而业绩影响升职。1年后，他来到一处较为心仪的营业网点，在这里一呆就是2年。
　　在德邦快递，营业网点的任务有两个，首先是交付，再是收货，前者是基础性任务，后者则决定业绩。作为业务经理，郊区网点的派送任务压力较小，收货却不少，而市区网点派送任务很重，碰到618、双11还要提前预备人手。
　　始终无法继续晋升，手下的快递员换了一茬又一茬，坚持2年的陈佳豪“认输”了。
不赚钱的快递
　　直营配送带来的品质优势，并没有为德邦换到盈利的转机。
　　据德邦去年第三季度最新财报显示，2021年前三个季度德邦快递营业收入为225.59亿元，同比增幅19.03%，而扣除非经常性损益后净亏损为2.46亿，同比降幅为319.49%。
　　在2021年上半年的财报中，德邦快递如此总结这种颓势：“快递业务起步较晚，规模效应不显著。但去年上半年，德邦快运、快递两大业务收入占总收入比重为97.04%，而快递业务占总收入比重提升至61.58%。“发得越多，亏得越多。”陈佳豪回忆道，比起前两年，德邦的快递单量越来越多，但是却挣不了钱，切入的“大件快递”市场也很难做。“小件四通一达，文件顺丰，棱形、椭圆、棍棒……奇形怪状发德邦”，市场对德邦的定位有时候让快递员会面临不少压力。
　　陈佳豪打了个比方：一个快递10块钱，快递员提成1块钱，物流司机车队1块钱，扫描装车员工1块钱，卸车人1块钱，干线运输5块钱，末端快递员1块钱，公司还有例如房租、固定资产维修的额外成本再提1块钱，那么整个流程就会亏掉1块钱。
　　另一方面，紧随而来的管理、人力成本终于追上狂奔的德邦。在去年上半年的主要财务费用中，占据最大头支出的管理费用由前年同期的8.61亿元跃升至13.42亿元，增幅高达55.91%。
　　财报指出，为提升基层人员积极性，德邦在2020年末对基础操作人员进行大范围涨薪，导致人工成本涨幅明显。
3个月换一批人
　　“以前提成很高，现在很低。”陈佳豪说，德邦每年都在降提成，收单不标准、包装不合格、晚点、派送投诉，严格的系统管理动辄扣掉快递员的收入。
　　为了留住快递员，德邦实行了特殊的“保底薪资”制度。对于新入职的快递员来说，每天派件第一个月在25单以上，第二月在35单以上……依此类推，公司会发放保底工资，将收入升至7k左右。而到55单时，提成便会超过7k，不再需要保底。
　　陈佳豪表示，其所在网点单个快递员最多能分到40单左右，故此这份保障多维持在前3个月。只有熟练的老快递员，靠负责区域的派送提成和收货提成，才能拿稳6~7k收入，但区域数量是有限的，“一个萝卜一个坑”。3个月过后，新入职的快递员薪资通常会出现不同比例下降。
　　虽然德邦不断加大对一线人员的薪酬投入，但来自行业市场的竞争无处不在，快递员跳槽的情况仍不断发生。
　　在职3年，陈佳豪看到无数次离职的戏码，“3个月换一批快递员”的现象反复上演。
　　于是，客户那边的问题浮出水面。在投诉网站上，德邦快递不时出现“快递员延迟派件”“派件不积极”等投诉。市民刘先生告诉《IT时报》记者，自己同样曾遇到这种情况：“我收到一件到付的快递，德邦快递员打电话来，居然说距离太远，问我能不能加付5元钱。”
　　在陈佳豪眼中，这样的情况并不稀奇，派件和收货的提成方式不同。
　　派件提成按重量上升，单均下来在3.5元左右，日常一个人最多分到30~50单，而收快递是采用“1+14%”，即100块钱收15块钱。相比收货，派件“可能需要扛着大件送上老小区6楼”，如果用户拒收，快递员便拿不到1分钱。
　　在社交网站上，不少从德邦离职的员工都对这家曾经靠物流快运起家的巨头评价不低，在本文开头那个知乎问题下，许多答案都曾提到，“这里人际关系简单，工作氛围好”，这也是拥有过“完整德邦人生”的员工们一个短暂共鸣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