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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 上海最后一座传呼亭和它的值守人

看 上海最后一座传呼电话亭

2006年5月15日《IT时报》

1989年2月,北京东路上的老公话亭

1989年1月老式插卡公话亭

  

“百年老友”电话亭
  和它的“72变”
IT时报记者孙妍孙永会
  “今天正好是我守电话亭满31年。”2024年5月8日,82岁的沈玉琇像平日一样坐在家门口的电话亭内,透过两扇窗户,看着早晨人流稀少的福州路,思绪被拉回到1993年的5月8日,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自己会守着上海最后一座传呼电话亭。
  “303室刘阿姨,你女儿长途电话来了,快点!快点!”“502室王家爷叔,你亲戚来电话了,喊你去吃喜酒。”20世纪90年代,上海里弄里经常穿梭着几位阿姨叔叔,手拿扩音喇叭,或回来上下楼敲门,奔走通报来电信息,他们是“公用电话传呼员”。
  30年间,“最后的传呼员”沈玉琇见证了公话亭最繁忙的“网红时代”,一个月五部电话营业额竟高达5000多元,手拿拷机在公话亭前大排长龙是属于那个时代的潮流。
  20年间,《IT时报》1000期报纸中,公话亭一直是那个承载着通信发展与人间故事的存在。虽然有人值守的传呼电话亭只剩下最后一座,但上海街头依旧随处可见无人值守的公话亭,从1G到5G时代,它们的外观和功能一直在发生着新的变化,不仅承担了应急通信的功能,还能打车、充电,甚至变身为5G微基站,成为全球争相效仿的城市基础设施焕新案例。
2019年,位于浦东大道2511弄的传呼电话亭关闭,值守人吕树生以为,自己送走了上海最后一座传呼电话亭,慨叹不已。
  没想到的是,一年后,他竟然在福州路上偶遇了一家尚在营业的传呼电话亭,这位最后的传呼员便是沈玉琇。
  上海最后一座有人值守的传呼电话亭,位于福州路614弄。
八旬老人坚守31年沈玉琇:会一直守下去
  5月8日早晨9:00,《IT时报》记者来到位于福州路614弄这最后一座有人值守传呼电话亭,不见值守人,只见到三部公用电话机被一块毛巾整洁地盖着,有两部电话机已经故障,但仍被擦得干干净净。“智能电话站”的“智”字已经脱落,与小区保安亭共用,保安说:“老太太叮嘱过,千万不能让人碰她的‘宝贝’,只要有翻动的痕迹,她都能看出来。”
  本以为沈玉琇出门旅游了,没想到9: 00刚过,一位打扮清爽的老太太向电话亭方向走来,头发梳理得相当精致,颇有上海“上只角”的范儿。“这就是沈奶奶。”保安提醒道。
  “我记得牢牢的,我是1993年5月8日到电话亭的,正好31年。”见到记者,沈玉琇兴奋地回忆起这段“电话亭情缘”,故事的指针调回至20世纪90年代。
  1993年,曾在童装厂做过会计工作的沈玉琇被居委会派来电话亭,负责记账,在退休后发挥余热。早期,传呼电话亭共有5人上班。“有早班和中班两个班次,早上是上午6点到下午2点,下午是2点到晚上10点。”沈玉琇仍然记忆犹新,彼时的电话亭前有三路公交车,很多人从公交车上下来,就急匆匆地来电话亭回复“拷机”(BP机)的信息,亭外常常排起“大长龙”。
  5部电话,一个月的营业额就多达4000~5000元,每个传呼员的月薪最低有300元。“现在的营业额一个月也就四五十元,但现在收入‘三分钱’也没有,就是为了排遣下孤独。”沈玉琇打趣道。现在,她的“上下班”时间不固定,如果没事,会从上午9点坐到晚上8点多才回家。
  三十余年来,电话亭的收费价格没怎么变过。沈玉琇的坚守,为了一个诺言,也为了一口气。“你不要把电话亭放弃了,哪怕一分钱没有也是没关系的。”她动情地回忆起了丈夫临终前对她说的话,“他是怕我会有一种孤独感。”在这一方小小亭子里,沈玉琇和电话亭每天“目睹”路上形形色色的人,也倾听过许多故事。
  热心肠的她时常帮助别人。曾经,有一位女生打着电话就哭起来,沈玉琇打听下才知道,这位女生从黑龙江到上海来,跟爱人吵架负气出走,身上没多少钱,沈玉琇就决定收留她过夜。邻居提醒她:“不要随便相信别人,小心人家把你的首饰和钱都卷走。”但是,沈玉琇将这位姑娘收留了一个月,甚至还为她的工作签字当了担保人,招工单位一听是电话亭阿姨作保,当即便同意了。
  隔壁的老半斋面馆、不远处的上海书城,福州路上,随处可见支付二维码,只有沈玉琇依旧只收现金。“昨天有人打了20多分钟电话,只给了2元,有时候人家没带现金,要手机付给我,我用不来手机支付,也就不收了。”说着说着,沈玉琇坦然地笑了。
  时下,沈玉琇和这座电话亭的故事还没结束,“我会一直守下去,直到守不动。”最后两位值守人命运般偶遇九旬吕树生:如果可以我会守到100岁
  记者多次拨打吕树生的手机,无人接听,后又尝试拨打他家里的座机电话,结果没响几声便接通了。听到记者询问传呼电话亭的事,吕树生沉默了半晌,只说:“手机用不习惯,还是电话机顺手。”他在家门口贴了座机电话号码,用作门铃,这也是曾经传呼电话亭值守人的执念。
  2019年8月31日下午2点,吕树生值守的传呼电话亭结束营业。浦东大道2511弄小区门口的电话亭被水泥和砖头一点点砌起来,吕树生没有拿走那部橙色的公用电话机和那块搪瓷的“公用电话”招牌,24年的时光也随之尘封。他偶尔还会到原来的电话亭门口坐坐,跟邻居聊聊,但不愿再多提起传呼电话亭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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