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俊慧
　　W终于“复活”了。
　　自从上周搬到新家，手机没有信号，宽带没有装Wi-Fi，她“与世隔绝”了四天，直到装好路由器，手机上的小扇子出现时，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但4G依然没有信号。开发商说，基站因市政工程被拆迁，至今还没装好新站。运营商说，基站被居民投诉有辐射，被迫拆了，三家都拆了。不管哪种原因，W和老公的手机，在家里都没有信号。
　　W的故事，在不同场景下，我们都遇到过：为了开一辆共享单车，高举手机的吃力；没带钱包、刷不了二维码付不了钱的尴尬，4G的普及，让中国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却也让人们对移动信号的依赖，前所未有。
　　可今年以来，很多人的同感是，上网的速度越来越慢，或者说，我们对低网速的容忍度越来越低。这其中，有自然增长的流量需求对网络的压力，也有建设跟不上需求的实情以及那些拆掉便无法再装的基站。
　　每到移动通信更新换代之时，便是移动基站建设“难产”之日。辐射恐慌、高额入场费、非正常拆迁等等，都有可能让手机上的信号为零。尤其到了5G时代，所需基站数量是4G的2倍左右，“难产”系数自然也成倍上升。
　　如何才能有无处不在的信号？
　　W的最终拯救者是Wi-Fi，只是这个Wi-Fi要自己装，但如果从一开始，就有一个属于运营商的Wi-Fi信号呢？或者说，她根本不需要考虑信号到底是4G还是Wi-Fi，只要能上网就好？“为什么不将蜂窝通信和Wi-Fi统一组网？”4G开始，北京邮电大学教授阚凯力便一直呼吁电信运营商应该重视Wi-Fi的作用，利用Wi-Fi减少基站建设压力。
　　Wi-Fi依然承载了全球最主要的数据流量。在Wi-Fi联盟一份名为《下一代Wi-Fi 6：无线连接的未来》的报告中提到，全球范围内，Wi-Fi承载着所有数据流量的一半以上。在日本，Wi-Fi占智能手机流量的83％，而在德国，Wi-Fi占所有智能手机流量的87％以上。
　　从5G出现开始，便一直有种声音：它将替代固网，但这种说法根本没有考虑的是，如果将Wi-Fi承载的数据流量全部转移到5G上，那将是彻底被“堵死”的悲剧。
　　相反，电信运营商应该考量的是，如何让每年指数级增加的移动数据流量让Wi-Fi承载，而随着Wi-Fi 6的出现，5G+ Wi-Fi 6让“共享Wi-Fi”成为可能。
　　所谓“共享Wi-Fi”，是将个人所有的Wi-Fi连入运营商大网，由其统一运营调度，有点像官方版的“Wi-Fi万能钥匙”，甚至可以像个人家庭用太阳能发电那样，满足自用后，空余时间“卖还”电信运营商，补贴固网宽带费。
　　这样的设想在4G时代便出现过，却很难实现，但到了5G，似乎并非完全是空想。
　　性能上，Wi-Fi 6在努力向5G靠近。Wi-Fi 6的理论速率最大值9.6Gbps，与5G的10Gbps相差不远。而且Wi-Fi 6还借鉴了移动通信领域的OFDMA（正交频分多址）和发射波束成形技术，以提高效率和网络容量，满足多种场景的需求，包括物联网（IoT）和密集公共空间。也就是说，WiFi 6将可以实现5G支持的多种应用，如增强现实（AR）、虚拟现实（VR）、多用户游戏、超高定义（超高清）视频和多方视频通话。这为两种网络在统一满足用户需求方面奠定了基础。
　　再来看频谱资源，Wi-Fi HaLow在低频带（900 MHz）中运行，Wi-Fi在中频带（2.4 GHz和5 GHz）中运行，WiGig是高频段（毫米波，60 GHz）），此外，Wi-Fi联盟还在尽量争取让Wi-Fi CERTIFIED 6将能够在6 GHz下运行，而这个频段，同样是3GPP看好的希望能够用于5G-NR的频谱资源，在这段频谱还未最终确定归属之前，某种程度上，Wi-Fi和5G在此频段上有竞争。
　　但也并非不能共存。在一篇由美国国家仪器公司RF和通信研究总监James Kimery撰写的文章中提到，4G时代，3GPP使用非授权频段来实现Wi-Fi与LTE的共存，4G LTE用户可以利用非授权的2.4 GHz或5 GHz频段来辅助提升数据吞吐量。目前，3GPP在R16及未来版本启动了NR-U研究项目，研究非授权频谱，旨在与现有用户共享频谱，以便使所有设备可以共存，尽管这会增加5G终端的技术复杂性，但可以在局部区域或者特定情况中进一步扩展5G生态系统。
　　其实，对电信运营商，尤其是中国的三家运营商而言，推动“共享Wi-Fi”有实际动力。Wi-Fi的根本是固网宽带，经过多年光网建设，中国光纤到户的渗透率已经超过90.4%，这基本意味着Wi-Fi覆盖率也达到九成。
　　要放弃这张已然形成的无线网络吗？
　　更何况，在5G的重点领域——工业互联网里，Wi-Fi 6具有天然优势，其对新物联网应用场景的支持，对于运营商的TO B业务而言，是强有力的竞争者，美国已有不少企业部署了基于Wi-Fi 6的无线网络。如果在这个网络中，电信运营商只能收到最便宜的固网宽带费，那显然缺少了更大空间的想象。
　　Wi-Fi联盟市场部副总裁凯文·罗宾逊表示，Wi-Fi6与5G并不对立，而是有非常强的互补关系，5G更适用于室外的开放空间以及移动的物体上，而Wi-Fi6在室内、密集信号区、固定区域的链接技术更具有优势。
　　加上电信运营商通过多年的无线城市建设，拥有良好的无线AP热点资源，这些点位遇到的拆站压力，远远小于移动基站。
　　当然，听起来很完美的方案，如果迟迟未能实现，一定有致命弱点。
　　运营商的网络管理系统需要重构。
　　事实上，很多手机具备自动切换移动网和Wi-Fi的功能，当它发现附近有其运营商部署的公共热点时会自动识别，但问题在于，只识别、登录却不能自动验证通过，这导致很多时候，用户看到手机上小扇子出现，却无法上网，甚至因此出现新的投诉。与此同时，你套餐里60小时的Wi-Fi时长包可能从未使用过。
　　更大的挑战，自然是将个人Wi-Fi纳入大网：如何处理个人账户和公共账户之间的关系？如何保证共享之后，个人信息不被泄露，公共大网足够安全，但你家的Wi-Fi密码，几分钟就能被黑客攻破；共享之后，个人如何获得收益？不共享时，能否随时退出？Wi-Fi的穿透性差，意味着连接点需要更多，但系统也更复杂，加上现有的家庭Wi-Fi路由器，并不能直接承担此功能，对于愿意共享的用户，需要提供新的设备。
　　4G时代，这些挑战看起来高不可攀，但5G网络天然的互联网化和电信运营商持续多年的网络智能化转型，却让梦想有了照进现实的可能。
　　前几年，曾有运营商试验过VoWi-Fi通话，用户在通话状态下，可根据4G网络和Wi-Fi网络的信号强弱情况，自动选择切入信号更佳的网络，VoLTE-VoWi-Fi双向无缝切换，其实现正是基于NFV架构的虚拟化网络设备。但不知为何，这项业务并没有推广开，究其原因，应该是4G网络当时还算不错，运营商动力不足。
　　但在5G明显的成本压降下，理想如果不想变骨感，最终只能看“钱先生”。
　　5G今年正式商用以来，建设速度远超预期，上海更是预计在年底前实现外环以内全覆盖，但三大运营商也一直强调：5G将长期与4G共存，但4G的网络，已在负重前行。
　　对于近几次财报数据都不好看的三大运营商而言，如果能左手画5G，右手画Wi-Fi 6，没准能稍微喘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