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T时报见习记者李玉洋
“要冲的赶紧，很快没货!”“上车了！两件5折。”“惊天大漏洞！各凭本事，先到先得”……自从加入一些薅羊毛线报群后，《IT时报》记者仿佛进入一个线上大型特卖专场，每天醒来“99+”条优惠消息扑面而来，新消息怎么也刷不完，好像全网所有优惠都all in这些群里了似的。
　　淘客和羊毛党已互为一体，淘客很喜欢薅羊毛，不少羊毛党也混迹于淘客之中，用户购物有优惠，商家能扩大知名度和销量，淘客也能从中获利，大家各取所需；在网络安全专家看来，薅羊毛利用个人贪小便宜的心理，现在已成为商家推广营销的一环，羊毛党自以为得了便宜，其实是当了韭菜而不自知。
　　在薅羊毛、刷单、盗刷等一系列网络欺诈行为的背后，是一条涉及信息盗取、精准匹配、养卡猫池、职业话术、快速分赃等多环节的地下产业链。腾讯公司副总裁马斌在今年7月举行的第五届全球互联网安全领袖峰会上表示：“整个安全行业的产值不过500亿元，被黑灰产‘薅’走的就超过1000亿，而因此受影响的产业损失超过1万亿，160万人在从事黑灰产。”
你以为的漏洞，其实是营销
　　在QQ、知乎、豆瓣、B站等社交平台搜索“薅羊毛”，各种各样的羊毛群会让人眼花缭乱，《IT时报》记者随机加入10多个羊毛群，发现线报群内的薅羊毛消息来源复杂、真假难辨，且大多数品牌闻所未闻，难免在心里对其质量打上问号。
　　羊头“小鱼”告诉记者，群里的优惠券部分来自于专门的招商人员，部分由监控软件采集和群友投稿，而羊头“小兔几”则表示他们“有专门的内部渠道”，至于这个内部渠道是什么，她则拒绝回答。
　　一位淘客在知乎上表示，线报所囊括的范围很大，淘客同样会通过QQ群、微信群等途径散布购物线报，分享商品链接以赚取佣金。这些商品信息通常由采集机器人自动采集、自动发送，事实上不少“薅羊毛”群里的羊毛就是淘客赚取的佣金链接。他还表示，所谓的线报必须要添加一些诸如“先到先得”“赶紧上车”等口水话术，以诱导普通消费者购买商品。
　　拥有10年淘客经验的老胡（化名）也表示，从带货角度上看，淘客和羊毛党已混为一体，都是优惠券的“搬运工”，自己用，也给朋友用。另一名羊毛客则告诉《IT时报》，初级“羊毛党”通过关键词搜索加入的羊毛群，是风险爆发的集中地，大家都是打一枪换一炮，几乎没有任何保障，且薅到的羊毛也不算太多，性价比不高。
　　据介绍，有时商家会和淘客串通好，故意放出一些“大额优惠券”，在群里营造出一种让大家“抢漏洞”的紧张感。需要注意的是，这只是商家营销的一种方式，价格并不比市场价便宜多少，这就是所谓的“漏洞营销”。如果抱着薅羊毛的心理，可能就会着了商家的道儿。
计算机博士“入场”黑灰产
　　在中国企业网络安全专家联盟(诸子云)秘书长张威看来，站在羊毛党金字塔顶端始终是那些消息灵通的大流量主。相对于初级羊毛党，他们是专业羊毛党，有一定技术背景，能利用群控软件、接码平台等设备技术，将商家的优惠活动全部薅过来，变成自己的资源倒卖，最终把薅羊毛变成了黑灰产业链。
　　据《新京报》报道，目前薅羊毛黑产拥有高度分化的产业链条，主要包括：上游的软件开发人员、脚本开发人员、接码平台等，提供可以批量注册账号的工具；中游黑产团队通过购买大量手机SIM卡，再通过猫池等硬件设备模拟出大量普通用户，恶意注册各平台账号并养号，在“薅羊毛”机会出现时利用大批量的账号赚取收益；下游拥有能够快速将优惠券等平台内资金转移出去的支付以及清洗转移渠道。
　　张威进一步指出，可根据流量的真伪，将流量主分为肉牛派和技术派。两者区别就在于，前者由一个个真人人肉操控，他们是真实的流量；而后者则采用群控软件等技术手段，批量生产出一系列虚拟机去薅取平台优惠。“以各平台现有的安防水平，通过虚拟机的方式只能薅某些特定平台，薅大平台只能靠肉牛了。”他表示，由于这些“肉牛”都是真人，将“肉牛”甄别出来又不误伤真实的用户，这对平台来说是个亟待解决的难题。
　　在第五届全球互联网安全领袖峰会上，腾讯安全云业务安全负责人周斌表示：“随着流量日益增多，传统的黑产变成灰产，对抗变得越来越激烈，羊毛党的花样也越来越多，更重要的是，专业选手开始入场。”他指出，一些最早从事职业网络安全的人，开始转型为“羊毛党”，其中不乏计算机博士和算法类工程师。新的技术也被应用到攻击上，腾讯甚至发现，为了破解验证码，黑客们用AI算法搭建了卷积神经网络。
向集团化狂奔的黑灰产
　　张威认为，羊毛党的出现与商家促销是分不开的，近年来薅羊毛黑产体系化、集团化的特征愈发明显，“电商平台会配合各种营销策略，时不时推出优惠活动，吸引着黑产，他们带上产业链，盯着这些平台来薅。”
　　虽然商家和羊毛党明争暗斗，但有时也有可能达成合作。比如在缺少种子用户或者需要冲量的关头，张威指出一些商家会主动找到羊头进行合作，发放隐藏的优惠券，以线报的形式投放到各个群，成为一种新的流量分发模式。“通常情况下，找羊头‘求薅’的都是一些小品牌；品牌方根据产品类型来支付羊头佣金，保健品、医疗、美容等产品给的比例较高。”他说。
　　尽管无法从源头上铲除羊毛党，但张威认为阻击羊毛党，进一步完善实名制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目前的实名制还不够全面，实名制主要包括身份认证技术和身份检测技术，人的身份认证可以通过人脸识别、指纹等手段解决，但设备、软件、数据的身份该怎么认证？这种情况不考虑的话，随着联网设备的越来越多，它们难免都将被黑产假冒、盗用。”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