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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区团购,仅仅是价格的较量吗?

戴上“紧箍咒”供应商断供团长拼命留客菜场商超“卖惨”

  

IT时报记者钱奕昀徐晓倩
  2020年的“最后一把火”也许是社区团购。
  6月,滴滴旗下品牌“橙心优选”上线,7月,美团宣布成立“优选事业部”,8月,拼多多旗下“多多买菜”上线,它们与老牌社区团购平台“兴盛优选”一起,成了围剿居民菜篮子的“新四国大战”。这条赛道依然不断有巨头涌入,10月,苏宁菜场社区团购平台在北京上线,11月,阿里投资十荟团,12月11日,京东表示将向兴盛优选投资7亿美元。
  然而,一盆冷水突如其来。12月11日《人民日报》发布的评论指出“别只惦记着几捆白菜、几斤水果的流量”,多家供应商随即宣布禁止经销商未经授权或低于零售价向社区团购平台供货,“社区团购会被抵制吗”成了平台、团长、依赖社区团购居民最大的隐忧。
  好在事情出现了转机。“新就业形态蓬勃发展,这些新职业中,有的已被纳入国家职业分类大典……社区团购团长、版权购买师等新职业仍在如雨后春笋般出现。”12月14日,《人民日报》发布《壮大新业态,就业路更宽》,该文被中央政府网站全文转载。
  看来,社区团购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但它的矛盾与冲突仍深深存在。
供应商:“我们不干了”
  社区团购到底动了谁的蛋糕?
  传统的食品供应链需要流经供应商、经销商、批发市场、菜场商超终端等环节,而社区团购由平台直接向供应商采购,再由团长在各自门店分销,省去了中间环节,压低了成本,再加上平台“烧钱”补贴,自然冲破了原有的市场体系。
  细数发布此次“禁令”的供应商:沧州市华海顺达粮油调料有限公司是全国大型商超粮油供应商;漯河市卫龙商贸有限公司是全国著名辣条品牌;山西紫林醋业股份有限公司是农业产业化国家重点龙头企业。它们都是龙头品牌,在全国有着完整的经销体系。
  《IT时报》记者在几大社区团购平台上搜索“华海顺达”“卫龙”“紫林”等关键词,发现仍有平台在销售0.99元/包的卫龙大辣棒、4.9元/瓶的紫林陈醋,相比3.99元/包和9.9元/瓶的零售价,分别打了2.5折和5折。“近期,我们接到许多投诉,社区团购的低价严重损害了客户利益。社区团购平台以补贴卖低价,后期肯定会向供应商压价。”华海顺达董事长钱清华告诉《IT时报》记者,为此,他痛下决心,向社区团购平台“断供”。
  如果大型供应商还可以“弃车保帅”,那么在线下市场不具优势、又挤不进社区团购门槛的中小型供应商,只能眼看着传统渠道收入被一点点蚕食。“美团优选、多多买菜放价太低,超市零售价根本没法卖。”某河北粉条厂销售兰心(化名)向《IT时报》记者抱怨。兰心的粉条主要供货到中小型超市,在社区团购打入当地前,每个月能保证5万斤左右的销量。社区团购打入消费市场后,最先被收编的正是她的客户群体。“平台卖的价格比超市拿货价还低,遇到补贴旺季,甚至低于超市拿货价的一半。”兰心说,“现在每个月减少的量有一成,不知道还能做多久。”
  对于像兰心这样的中小供应商,大批小超市转向社区团购,自然而然会减少对传统渠道的依赖;中小型供应商缺乏品牌效应,也很难成为平台青睐的对象。“平台的供应商筛选很严格,即便是提交了申请的商家也很难加入。”李可(化名)所在的某贵州饮料公司能实现自产自销,也有电商直营店铺和各级经销商,但电商部门仍在尝试拿到几大平台的入场券。
  不仅供应商压力大,经销商们同样叫苦不迭。有不止一位经销商曾向媒体表示,补贴后,终端价比从经销商手中进货价都要低,生意差了许多。紫林醋业一位县级经销商曾接到下游店铺质问,为何批发价格比线上终端价还贵,有的下游老板不再从他这里拿货,当了团长。
  疫情期间,武汉曾创造了社区团菜的奇迹,只不过那时“团购”没有平台介入,菜场、超市通过微信群直接向社区联系人供货。现在依靠强大的社区流量,社区团购在武汉迅速发酵,彼时冒着高风险向居民送菜的菜场、超市成了社区团购的“受害者”。“菜场的客流量明显减少,有的摊贩以前每天大约能赚300元,现在只能赚100~200元。”武汉一家菜场管理人员告诉《IT时报》记者,“白菜进货价1元/斤,卖1.5元/斤,扣除每月1000元左右的摊位费,每斤只赚两三角。”而在社区团购平台,3.99元/5斤、7.99元/10斤的白菜比比皆是,终端价格不到8角,伤害的还是菜贩利益。
  疫情期间向社区提供打包菜的武汉大型连锁超市中百仓储销售人员同样表示,尽管中百有自己的App“多点”,但相比社区团购平台价格仍要贵,比如2公斤白菜7.92元。
团长:1元钱也会送货上门
  各方压力之下,不少人选择进入社区团购平台,其中包括入局门槛较高的供应商,也包括入局门槛较低、以菜鸟驿站、社区便利店、全职妈妈为主力的团长。
  好不容易入了局,就没有烦恼了吗?答案是否定的。
  湖北某啤酒厂家是橙心优选的供应商,加入团购平台以来,负责人王辉(化名)将10%~20%的销量放在团购平台上。“不能把重心放在团购上,利润太薄了,而且平台不给我们补贴。”王辉发现,自己接触过的一些中间渠道商怨气很重:“对中下游实体经营店的打击是显而易见的,多多少少有抵触情绪。”
  激烈竞争背后,团长的收益也在摊薄。刚入场的时候,大多数社区消费者都会到团长处提货,后来连住在单元楼内的居民都加入团长阵营,让经营小卖铺的团长高鸣(化名)一夜之间有了紧迫感。“一个小区十多个团长,就算开通多个平台,一个月的收入也要比原先少1000元,有的用户发现离家更近的取货点,会就近选择,想留住用户得拼服务”。即便是客单价不超过1元的订单,如果消费者有需求,高鸣都会上门送货。
  杨林(化名)是一位有着本职工作的团长,曾在疫情期间担任武汉社区志愿者的他,应居民强烈要求,继续担任社区团购平台团长。在杨林看来,团长的工作并不复杂,但收入低、耗时多,他曾想过放弃,因为居民习惯了,他才坚持下来。“每天下午,我只能委托社区便利店帮忙收货、分货,我主要负责宣传引流、处理售后事宜。社区团购售后都需要通过团长,居民反馈菜品不好,我要将照片发给客服沟通。我最多时曾同时担任5家平台的团长,后来淘汰了售后率较高的2家。”
是“不讲武德”还是顺应潮流
  虽然不少人认为社区团购“不讲武德”,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确实迎合了当下市场需求。“最重要的获客因素就是价格,我每天将3家平台同时发群,哪家最便宜哪家就卖得最好。”杨林一针见血地指出,社区团购就像非典时期的淘宝,尽管饱受扰乱线下零售市场的非议,但却挡不住互联网时代的需求。
  根据《2020社区团购白皮书》,2020年社区团购行业的市场规模预计达到890亿元。十荟团副董事长刘凯曾预测,未来社区团购市场规模将达到万亿元级别。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数字经济研究院执行院长盘和林表示:“社区团购杀到生鲜品类,小商贩直呼年轻人‘不讲武德’。但其实不仅仅是小商贩,可能供应链模式未来也将有所改变。更多大型农业生产企业将通过团购大宗贸易获得好处,未来渠道趋于规模经济的情况下,零散型供应链模式空间会被压缩。无论如何阻断,最终各个领域还是会渗透进互联网思维。”
  他还表示,随着互联网巨头纷纷入局社区团购,市场会朝着集中度方向发展,形成几家竞争的局面:“社区团购大战注定会率先走一波补贴大战,但最后还是要拼杀出个你死我活,最终全国范围内剩下1-3家,一线城市饱和就向二线城市,二线城市饱和去三线。一个规模垄断,一个下沉拓展。”
  中国食品产业分析师朱丹蓬称,目前看来,社区团购是互联网电商的升级,服务更便捷,性价比更突出,客户黏性越来越高,肯定是未来风口,“但一定是互联网巨头的游戏,中小型企业玩不了”。
  社区团购想要完全撼动传统供应链的地位,可能性很小。从地域看,社区团购主要分布在二、三线省市,还没有入驻上海等一线城市。“上海的供应链体系非常庞大和成熟,想要进入这个体系很难。”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我还是喜欢在传统菜场看得见菜、挑菜的感觉。”多位消费者告诉记者,社区团购最大的劣势是当天下单,第二天才能送到。对于快节奏的上班族,或是习惯了即刻到手的买菜群体,传统菜场、商超有着不可比拟的优势。
  著名财经评论员谭浩俊认为,社区团购的未来发展需要解决两个重要问题:一是社区团购的降价主要是建立大量资本和补贴之上,一旦补贴取消,它的优势是否还存在;二是社区团购的产品质量能否保证。总体来讲,社区团购是平台经济的一种新的竞争模式,但不是居民生活、社区发展的趋势,想要长久发展,就必须和实体经济、实体店相结合。
  一切,交由市场来决定。